新华社：我家有老兵·七一特辑丨父亲领航飞机，三次穿过原子弹蘑菇云

年轻时的父亲

　　我的父亲杜庆海，是一位有着61年党龄、65年军龄的老兵，如今已经83岁了，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参军报国。

　　父亲小时候家里很穷，挨饿是常有的事。1959年，父亲正在读初三，空军到他所在的河源市紫金县第四中学校招飞，父亲顺利通过各种体检，前往河北保定的空军第二预备学校学习。他顺利完成训练，从23岁开始执行任务。

　　1963年6月的一天，是父亲永生难忘的日子。这一天，他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写入党志愿书时，他端坐在书桌前，就着豆大的煤油灯光，心里激动又忐忑，“我甘愿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”这句话印刻在他的心里。“在党和人民的培养下，我成长成才，不必忍饥挨饿，拥有了施展抱负、报效祖国的机会，所以我发自内心地感谢毛主席、感谢共产党，救了我们这帮穷孩子。”父亲回忆道。

年轻时的父亲

　　父亲是飞机的领航员，领航员的主要职责是通过无线电和航行仪表等，在空中通过计算，确定飞行位置，为飞机指引航向。在一定意义上来说，领航员等于是飞机的“眼睛”。

　　作为领航员，父亲此生执行的最危险、最绝密的任务，是领航飞机穿越中国首次空爆原子弹的蘑菇云。当时，这项任务被列为机密。父亲接到任务是在1965年3月。当时团里紧急把他们叫到一块，才知道是去执行穿越蘑菇云的任务。

　　当天，他们机组就飞到新疆，此后为穿云任务准备了2个多月。机组首先需要确定航线，保证爆炸后准时到达，进入蘑菇云中取样。“开始试飞以后，那个地方博大无比，上去往地下一看，全是戈壁滩，难以确定飞机位置。”父亲回忆道。他们初步拟定的穿云高度是8000米，达到高度后就180度转过来，向原子弹爆炸地方向飞。

　　5月14日开始正式穿云。父亲和队员从里到外穿了防护衣，再戴上防毒面具。任务规定，机组在空爆前40分钟起飞，按时到达正负2分钟以内，空爆后的时间不得超过5秒。进入早了，蘑菇云强大气流会毁了飞机；晚了，蘑菇云开始消散，就搜集不到需要的样品。爬高到8000米后，飞机对准爆炸方向飞过去，但是飞机到蘑菇云中心早了17秒。“我们第一趟穿过去，剂量不够，再转回来又穿一次还不太够，然后再次穿过去，工作人员通知说剂量够了，我们就向备降机场飞去了！”父亲说。

　　在第二次钻进蘑菇云取样时，父亲和队员胸前相继亮起了超辐射红灯，但没有一个人因恐惧而放松自己的工作。心怀“下定决心不怕牺牲，排除万难争取胜利”的信念，机组第三次穿越蘑菇云时，这才采够了剂量。

　　降落后，消防人员首先取下取样器送往上海。父亲和队员坐飞机到医院观察疗养一个多月后才恢复了健康，返回部队继续飞行。

　　这件事情父亲几十年守口如瓶，对最亲密的家人也没有透露过。一直到很多年后，我们参观基地陈列馆，才得知他的事迹。

　　1965年结束穿云任务后，父亲被调往位于甘肃的某航空基地工作。

　　大西北的生活很辛苦，冬天冷得够呛，宿舍里头都结冰。“测量到的温度是零下41摄氏度。大沙尘暴一来，黑压压像一堵墙慢慢推过来。沙尘暴过去，屋里的沙子能扫起来一两斤……”父亲回忆道。而在这种环境下，他待了30多年。

　　那段日子很艰苦，但是父亲没有一丝后悔，他总是说：“我们只有一个愿望，为了我们国防强大，为了我们国家赶快富强起来，再苦再累我们都不怕！我们这帮人都是这个信念。”

　　从事空中领航飞行30多年来，父亲共飞行4550多小时，未发生过任何领航事故。

　　如今父亲身体还很硬朗、思维活跃。他坚定地表示：“我一颗红心，永远向着党。”我想，对党忠诚、奉献一生，深藏功名、不计得失，就是他最坚定的信仰。（杜飞艳口述、金佳整理）

父亲近照